文化中国行丨肃宁戳脚：腿法如龙 身法似虎
肃宁戳脚：
腿法如龙 身法似虎
本报记者 彭爱 魏志广 摄影报道
肃宁戳脚：
是上打下踢、手脚并用的拳术，其招式具有刚健矫捷、柔中有刚的特点。
2015年，肃宁戳脚被列入市级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
苗晓兰
一脚踢断埋在地里的榆木桩……央视镜头记录下这一惊人的瞬间，让全国观众记住了这位巾帼武者——我市非物质文化遗产肃宁戳脚第六代传承人苗晓兰。
2007年，中央电视台《走遍中国》栏目组在肃宁县城关镇苗街村的一个院子里架起摄像机。镜头前，苗晓兰凝神静气，右脚猛地向前一踢，只听“咔嚓”一声，直径10厘米粗的榆木桩应声而断。
戳脚被称为“北腿之杰”，其腿法丰富多样，包括踢、蹬、踹、点、踩、挂等，能够从不同角度、不同方位对敌人进行攻击和防御。在实战中，戳脚的腿法灵活多变，常常让对手防不胜防。
1 戳脚之源
“手是两扇门，全靠腿打人”，这句在沧州武林流传甚广的拳谚，道出了戳脚的核心精髓。作为中国北方拳术中的佼佼者，戳脚以腿脚功夫独步武林。
关于戳脚的历史，武林中有“创于宋、成于明、盛于清”的说法。明代《水浒传》提供了文学实证。在《水浒传》第二十九回中，详细地描写了武松使用“玉环步、鸳鸯脚”的招式醉打蒋门神的情节。
“小说里写的‘玉环步’‘鸳鸯脚’的动作名称与技法和现在的戳脚招式一样。”苗晓兰说。
戳脚的传承也与一位历史人物紧密相连。相传，1813年，天理教起义失败后，首领冯克善与部将逃至饶阳、蠡县一带，隐姓埋名传授武艺二十余年。经过长期授拳实践，戳脚套路日益丰富。
此后，经过200多年的传承发展，戳脚最终形成了如今“有左必有右、有上必有下，一步一脚、一步一腿，连环踢打、手脚并用”的招式特点。
戳脚招式特点鲜明，极具辨识度，展现出独特的武术魅力。其腿法运用堪称一绝，缠腿呼啸生风、绕腿灵动迅捷、勾腿干净利落、掏腿则精准狠辣……每一种都蕴含着深刻的武术哲理与实战智慧。
这些腿法相互配合，构成了一套严密而精妙的攻防体系，且招式连贯，一气呵成，演练起来，如行云流水，又气势如虹。在激烈迅猛的动作中，蕴含着恰到好处的内敛与沉稳，展现出独特的武术韵味。
“戳脚拳体系分文趟子和武趟子。武趟子舒展大方，矫捷刚健；文趟子则讲究柔中寓刚，灵活多变。招法讲究一步一脚，出其不意。”苗晓兰边示范边说，“很多武者在习武时，一般都不会高抬腿，这种大开大合的招式很容易让人找到弱点。戳脚却不同，高抬腿猛戳地的动作，看似破绽百出，实际上暗藏玄机。借助高度带来的势能，一脚戳下，力若千钧。从高处到低处，各个部位都能一击即中。”
戳脚的训练极为严苛。为了增强腿部力量，戳脚习武者需进行“踢桩”“靠桩”训练。苗晓兰说：“每天要踢木桩上百次，脚掌磨出血泡是常事。”其中，踢桩是通过不同腿法对木桩反复练习，以此锤炼腿部力量。多年前，跟随苗晓兰学武的16岁少女蒋芳芳，瞬间踢碎6块整砖的功力，正是源自这般苦练。
2 与戳脚的不解之缘
没有电影、电视的熏陶，没有武侠小说的启蒙，9岁的苗晓兰选择学武纯粹是出于好奇。从苗街村到南关村，三四里的乡间小路，她不知走过多少回。老拳师刘广传一招一式的示范，在她心中种下了武术的种子。翻子拳，这门看似朴实无华的武术，成为了苗晓兰武术生涯的起点。
有了小时候学翻子的基础，苗晓兰得以进入武校深造。18岁从沧州体育武校毕业后，她回到家乡，种地、打零工，却从未放下功夫。
上世纪90年代，县里武校招聘教练，苗晓兰凭借出色的武术功底成功应聘。也是在这里，她与戳脚结缘。
“当时，师父尹炳武也在武校教学。我看到他展示戳脚后，当下就被师父的功夫所震撼。”苗晓兰回忆起初次见到戳脚时的情景，眼中依然闪烁着光芒。从此，她一边当着教练，教学生竞技武术；一边当起学生，跟随肃宁戳脚第五代传承人尹炳武潜心学习戳脚。
“许多老武师说戳脚太猛，不适合女孩练，我就是要打破这个不可能！”苗晓兰回忆。那时候，她白天教学、种地、照顾孩子，晚上收拾完家务才能练功，天不亮又起床苦练。生活的重担没有压垮她，反而磨砺出更坚韧的武者之心。
展示戳脚
2004年，在首届世界传统武术锦标赛的赛场上，44岁的苗晓兰以一套刚柔并济的戳脚征服评委，一举夺得传统拳术、传统器械双项冠军。
奖牌
在苗兰武术学校的墙上，挂着50多枚各武术赛事的奖牌。这些奖牌，不仅是对她个人武术造诣的肯定，更是肃宁戳脚在世界舞台上的精彩亮相。
赛场上的辉煌背后，是苗晓兰更珍视的传承事业。1999年，她在村里租下一处院子，创办肃宁县业余武校。这所简陋的武校有个特殊规矩——“三不收费”：家庭条件不好的孩子不收费、肯吃苦学习认真的孩子不收费、进步快有追求的孩子不收费。
从事武术教学的30多年里，苗晓兰培养了近万名学员。有人考入北京体育大学，有人成为专业武术教练，有人凭借武术专长立足社会。
3 传承中的坚守
2019年，一场突如其来的车祸，如同一颗石子投进了苗晓兰平静的生活里。
“那天，我给孩子们上完课，走出武校不远，就被一辆轿车撞倒在地，我的头重重地磕在了地上。”苗晓兰回忆。
“一会儿醒来发现自己在医院里，一会儿醒来又发现自己头发被剃光了。那时候，我整个人都是浑浑沌沌的。”苗晓兰说。手术前，医生让家属做好准备，由于脑袋里的淤血已经有拳头般大小，即使手术成功，苗晓兰也很可能会有严重的后遗症。
让医生没想到的是，清醒后的苗晓兰，第一时间就在病床上对他表示感谢。多年的习武经历，赋予了苗晓兰一副“钢筋铁骨”。“医生不可思议我能恢复得那么快。了解我常年习武后，他甚至说要跟我学戳脚。”苗晓兰说。
今年已经65岁的苗晓兰，在不久前举办的第十九届全国武术之乡武术套路比赛中，以数个连环鸳鸯腿，赢得满堂喝彩，最终斩获老年组拳术、器械两枚金牌。
荣誉加身的苗晓兰，没有沉浸在胜利的喜悦中。作为肃宁戳脚的第六代传承人，她深知自己肩负的责任重大。
在肃宁县体育馆里，常常能看到这样的场景：一群半大小子在场地里追逐嬉戏，但只要开始训练，压腿劈叉、踢腿出拳，个个有模有样。苗晓兰穿梭其中，耐心指导每一个动作。她不仅传授武术技巧，更注重培养孩子们坚韧不拔的品格和自强不息的精神。
曾经，苗晓兰拒绝高薪邀约，选择留在肃宁，只为守护那片“三不收费”的武校。如今的苗晓兰，依然活跃在武术教学一线。
暮色渐浓，武校的灯火亮起，照在孩子们汗津津的脸上。一根新埋的榆木桩静静立在墙角，等待下一脚传承百年的力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