献县冯氏杂技:
钢骨练就“百戏”魂
本报记者 彭爱 魏志广 摄影报道
冯志安
钢枪刺喉
顶球杂技
顶凳子
献县冯氏杂技是演员依靠身体技巧完成高难度动作的杂技节目。
2015年,献县冯氏杂技被列入市级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
夏日的傍晚,暑气渐隐,突然一阵紧凑的音乐声传来。伴着音乐,一道高亢的吆喝声响起:“看,四面的微风,八面的士气。这是一个藏龙卧虎、大方之地,老师傅多、少师傅广……”
话音刚落,我市非物质文化遗产献县冯氏杂技第四代传承人冯志安舞动起手中的钢叉,只见那柄古铜色的钢叉嗡鸣着旋转起来,寒光在暮色中划出流畅的弧线。
叉影翻飞,仿佛缠绕着时光的丝线,连接着他10岁那年踏上的艰辛学艺路,也映照出献县冯氏杂技百余载的斑驳年轮。
1 杂技的千年风华
杂技这门古老的艺术,在中国有着悠久的历史,汉代被称为“百戏”,隋唐时期又名“散乐”。在浩瀚的古代文献中,有关杂技的记载俯拾皆是,彰显着其在历史舞台上不可磨灭的印记。
《史记·李斯列传》中,记载了秦二世在甘泉宫观赏角抵戏的情景,那角抵戏类似于如今的摔跤表演,是杂技的早期雏形之一。《列子·说符》里更是生动描述了民间艺人“在空中掷投五剑、七剑”的惊险表演,展现了杂技的高超技艺与惊险刺激。到汉朝,张衡在《西京赋》写有“跳丸剑之挥霍,走索上而相逢……”对跳丸剑、走绳索、爬高竿等杂技进行了细腻的描写,让后世得以窥见当时杂技艺术的繁荣景象。
而多年前,在山东沂南汉墓出土的“杂技百戏图”,同样生动地描绘了古代杂技、马戏演出的盛况。
白居易在《新乐府·立部伎》中写出了“舞双剑,跳七丸、袅巨索,掉长竿”的诗句,元稹所作《和李校书新题乐府十二首·西凉伎》中“前头百戏竞撩乱,丸剑跳掷霜雪浮”的词句,都是杂技在诗人笔下熠熠生辉的生动反映。至宋代,挑一担水在绳索上行走的绝技更是令人惊叹。
创始于明末清初的献县陌南镇旧北峰村冯氏杂技,在这历史的脉络中生根发芽。起初,它活跃于周边各县,为当地百姓带来欢乐。到了清朝后期,杂技艺人们的足迹开始遍布全国各地,在更广阔的天地中绽放光彩。
“一代代杂技艺人靠着口传心授,将这一项项惊心动魄的杂技表演传承下来。比较遗憾的是,到如今,有文字记载的杂技艺人寥寥无几。”冯志安遗憾地说。
冯氏杂技发展至现代,经过第一代吕祖和张强、第二代焦丙奎和李如银、第三代冯三怀和华桂英的努力,冯氏技艺日臻完善。
如今,在第四代传承人冯志安的传承下,献县冯氏杂技已经发展至六代。
2 杂技人生的艺海沉浮
冯志安,这位年过花甲的冯氏杂技第四代传承人,他的杂技之路充满了艰辛与汗水。
冯志安最初接触杂技,是跟着叔叔冯三怀学习口技。因童年清寒,10岁稚龄又被父亲领至本村杂技名家华桂英门下。那扇开启的院门,也开启了他与飞叉、顶技、口技、气功等“百戏”相伴的命运。
“师父领进门,修行在个人。那时候练功,哪有什么舒服日子!”冯志安摩挲着钢叉上岁月留下的印痕说,“冬练三九、夏练三伏,天没亮就起来压腿、拿顶、翻跟头……手上的血泡破了又好,好了又破,结成厚厚的老茧。师父常说,‘百戏无捷径,功夫就是血汗凝成的冰’。”
飞叉、顶板凳、头断钢板、耳朵拉汽车等杂技,每一项技艺都如同一座难以攀登的高峰,而他在攀登的过程中,受伤成了家常便饭。
“记得刚开始练飞叉的时候,钢叉常常不听使唤,不是偏离方向,就是力度把握不好;不是伤到手臂,就是划破脸颊。头断钢板练得不好时,钢板砸在头上,疼得我眼泪直流。顶板凳更是难上加难,板凳从头顶掉下来,砸在身上,青一块紫一块的。可是,我知道,老祖宗传下来的本事,骨头不硬,心不韧,拿不下来!”冯志安说。
一米长的板凳,冯志安用下巴顶起了20条。表演银枪刺喉时,拇指粗的钢枪,冯志安最多时能一口气顶弯4根。展示气托千斤的气功绝活时,石磙子压在冯志安的身上,甚至还要再加一个磨盘……这一个个惊心动魄的瞬间都是冯志安用血肉之躯一寸寸丈量出来的。
凭借着坚韧不拔的毅力,冯志安逐渐在杂技界崭露头角。
3 一身绝技走山城
从饶阳狮子杂技团到献县马戏团,从河间到霸州、再到吴桥,冯志安的杂技脚步走过了不少地方。
2017年,他驻足重庆。在舞台上,冯志安用他精湛的技艺征服了无数观众,让献县冯氏杂技在这座山城生根发芽,绽放出别样的光彩。
“从艺几十年,这双脚就没在同一个地方停太久。”冯志安笑着说,“从辗转霸州、河间好几个团,到天津公园街边表演,再到去吴桥做杂技教练……每到一个地方,我都有幸蒙老前辈们指点,闯江湖不容易,风餐露宿更是常事,但看到台下观众眼睛瞪得溜圆,嘴巴张得老大,把巴掌都拍红了,就觉得什么都值了。”
戚家河水裹着巴山夜雨汇入长江时,总要在忠县老码头打个旋儿。浪头拍打着青石堤岸,水沫飞溅处,常能见到一个身影在晨光中舞动钢叉。古铜色的钢叉在他的臂膀间翻飞游走,叉环铮铮,破风声竟压过了江涛的呜咽。
冯志安落脚忠县已近八载。老盐运码头的青石板路被岁月磨得发亮,这里成了他流动半生后最久的驿站。
虽然年逾花甲,但在冯志安心中燃烧着比少年时更炽热的火焰。在重庆的舞台上,他依旧是那个能惊起满堂喝彩的“黑旋风”,飞叉如龙,口技仿万物之声,气功开石裂碑,顶技稳若磐石,甚至还能诙谐客串小品、相声。
几十年来,冯志安收过徒弟、教过学生。除此之外,冯志安的两个儿子冯飞和冯天也自幼跟着他学习杂技。“杂技不能成了‘绝活儿’,得让后人接着练。”冯志安说。
杂技人的苦,是旁人难以想象的。冯志安却说:“只有做到人之难受我能受,人之难舍我能舍,人之难忍我能忍,人之难行我能行,人之难屈我能屈,才能练好杂技,才能做合格的传承人。”
在冯志安心里,杂技是苦藤上开的花,练的是艺,修的却是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