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化中国行丨王氏吹歌：唢呐声声绕梁久

王氏吹歌：

唢呐声声绕梁久

本报记者 彭爱 魏志广 摄影报道

徐双芹

老唢呐

王金昭

王氏吹歌

王氏吹歌这一源自南皮的民间音乐形式，以唢呐演奏为表演核心。 2011年，它被列入市级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

唢呐一响，黄金万两；曲调一扬，喜气满堂。

一曲高亢激昂的唢呐声穿透云霄，时而如百鸟朝凤般灵动欢快，时而如江河水般深沉婉转……人群中，手持唢呐的徐双芹身姿挺拔，腮帮微微鼓起，指尖在唢呐杆上灵活跳跃。那穿越百年的王氏吹歌，在她的演奏中焕发出蓬勃生机。

12岁时，徐双芹开始学习吹唢呐。那时的她不会想到，这一吹，就是30年；更不会想到，这支小小的唢呐，将带她走进非遗的殿堂，成为王氏吹歌的传承人。

1 唢呐声里溯源流

在没有音响设备的年代，唢呐凭借高亢嘹亮的音色，成为节庆祭祀、婚丧嫁娶等民俗活动中不可或缺的“主角”。

王氏吹歌以唢呐为主奏乐器，辅以笙、笛、大管等传统乐器。其旋律多取材于民间小调与地方戏曲，情感表达丰富，具有浓厚的地方特色和文化内涵。

第一代传承人王金山是民国时期南皮有名的民间乐师，尤擅唢呐与笙的合奏，其演奏“声振林木，响遏行云”。传至第二代徐玉锁时，这门技艺迎来了重要发展。徐玉锁因吹管技艺精湛，被乡邻唤作“徐大管”。他不仅精于唢呐演奏，还将笙、笛等乐器融入合奏，丰富了吹歌的表现形式。

此后，王氏吹歌又在徐宝齐、徐金城父子手中得以延续。在徐双芹的记忆里，父亲徐金城的唢呐声是乡村生活中鲜活的背景音。“逢年过节、村里办喜事，父亲总会被请去演奏。唢呐一吹，全村人都围过来，比赶集还热闹。”徐双芹笑着说，“父亲常讲，‘吹歌不是简单的热闹，是给日子添彩、给人心鼓劲’。”

王氏吹歌的发展，始终与农耕生活紧密相连。在漫长的传承中，艺人们将劳作的艰辛、丰收的喜悦、亲情的温暖融入曲调之中，形成了“高亢不失细腻，激昂更含深情”的艺术特色。

早期，王氏吹歌主要服务于祭祀祈福活动，曲调多庄重肃穆；后来，逐渐融入婚丧嫁娶等民俗场景，曲目愈发丰富多样。

“这些曲调里，藏着祖辈们的生活智慧和情感寄托。”徐双芹感慨，“就像《百鸟朝凤》，不仅模仿鸟鸣惟妙惟肖，更象征着五谷丰登、吉祥如意的美好期盼。这是农耕文化最朴素的表达。”

2 指尖气脉传古韵

“台上一分钟，台下十年功。吹歌这门手艺，没有捷径可走，全凭一口气、一双手练出来。”徐双芹的话，道出了吹歌传承的艰辛。少女时期，受父亲影响，她对唢呐产生了浓厚兴趣。

“记得刚学的时候，父亲总是在我身边听着。气息稍有不对，他就会指出来。”徐双芹回忆道。那些夜晚，一盏台灯，一对父女，还有回荡在农家小院里的唢呐声，构成了她少年时期的记忆。

“小时候，我连一部完整的电视剧都没看过。”徐双芹说。夜幕降临，当别的孩子沉浸在电视节目的喧闹中，她却对着唢呐，一遍遍练习气息，琢磨音准。

吹歌的技巧，首先体现在对气息的掌控。“吹唢呐，气息要沉到丹田。就像庄稼深深地扎根泥土，才能长得壮、长得稳。”徐双芹边演示边介绍。

音色处理是王氏吹歌的一大特色。“唢呐是有灵性的。你对它用心，它就会替你说话。”徐双芹认为，吹歌的魅力不在于炫技，而在于用音色的微妙变化传递情感。

徐双芹能够通过调整嘴唇的力度、气息的强弱以及乐器的角度，自如切换不同的音色。她吹出的高音明亮而富有张力，低音深沉而富有韵味。

在徐双芹看来，技巧固然重要，但更重要的是用心去感受音乐，让技巧为情感表达服务。

“演奏《百鸟朝凤》时，唢呐声明快热闹，音色要明亮跳跃，仿佛百鸟真的在林间争鸣；演奏《江河水》时，低回处如泣如诉，高亢时撕心裂肺，音色就会低沉婉转。”徐双芹说。

这种情感表达能力，来自她对生活的深刻体悟。作为一个农家女子，她经历过耕作的艰辛，也品尝过收获的喜悦；见证过乡村的婚丧嫁娶，也感受着时代的变迁。

在她的唢呐声中，能听到北方平原的辽阔，能感受到农家生活的质朴，也能体会到民间艺人对生活的热爱与执着。

3 薪火相传谱新章

在徐双芹的艺术道路上，创新始终是与传承并行的主题。“传统不能一成不变，需要在创新中获得新生。”徐双芹说。为此，她在演奏中加入现代音乐的韵律，使传统曲目更具时代感；同时，她还尝试将京剧、豫剧等地方戏曲融入吹歌中。

“老祖宗的东西不能丢，但也不能守着老本子不变。”徐双芹说，“现在的年轻人喜欢新鲜事物，咱得让吹歌跟上时代，让他们听得懂、喜欢听。”

“我这辈子，就跟唢呐绑在一起了。”徐双芹的这句话，朴实却坚定。从12岁拿起唢呐的那一刻起，吹歌便成了她生命中不可或缺的部分。

为了让王氏吹歌更好地传下去，这个出生于农家的女子，组建起一支20多人的吹歌团队。他们常年活跃在乡村舞台、非遗展演、公益演出等场合。“我们不仅在南皮演出，还经常去沧州市区、衡水等地交流。现在，越来越多的人喜欢上了吹歌。”徐双芹说。

一门手艺光自己会不行，得有人接着，才能传得远。多年来，徐双芹坚持收徒传艺，毫无保留地将技艺与心得传授给下一代。如今，儿子王金昭跟随徐双芹学习唢呐演奏多年。此外，她还收了5名徒弟，指导吹歌爱好者20余人。

为了能让吹歌走进更多年轻人的视野，徐双芹多次走进中小学，手把手教孩子们吹唢呐。

“看到孩子们好奇的眼神，我就觉得有希望。”徐双芹说，“就算他们以后不从事这一行，只要能记住吹歌，我也满足了。”

夕阳西下，徐双芹和她的团队又开始了一天的排练。唢呐声起，时而高亢如惊涛拍岸，时而婉转如溪水潺潺。

这声音，从历史深处走来，携着五代人的匠心，载着北方平原的悲欢。在徐双芹这一代人的手中，古老的王氏吹歌正焕发新生，那唢呐声将穿越时空，回荡在冀中南皮的大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