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化中国行 |献县糖画:一勺“琥珀”绘乾坤

2025-12-18
来源:沧州晚报

献县糖画:

一勺“琥珀”绘乾坤

本报记者 彭爱 魏志广 摄影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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焦俊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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焦俊华和他的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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焦俊华和焦春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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献县糖画是一门民间传统手工技艺。它用融化的糖液作画,冷却后成形,可供观赏和食用。2025年,献县糖画被列入市级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


献县垒头乡黄于村的烟火气中,裹挟着一缕甜味。那不是灶上蒸馍的麦香,也不是秋日里瓜果采摘的清甜,而是一种带着焦香与温热的琥珀色记忆——糖画。

一勺热糖,千般模样。我市非遗献县糖画第三代传承人焦俊华坐在桌前,手执一柄铜勺,轻舀半勺微沸的糖浆,手腕轻转间,“龙凤呈祥”“鱼跃龙门”便在钢板上悄然成形。

一时间,焦香混着淡淡的香油味儿,直冲鼻腔。而那在阳光下闪着金光的糖画,也唤醒了人们童年里最甜的那份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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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甜“墨”蕴藏百年巧

糖画,顾名思义就是用糖作画。它裹着焦香的甜,也藏着百年的巧,将味觉与视觉揉成了岁月里的温柔印记。

糖画在中国历史悠久。关于其起源,民间有一传说,此艺与唐代诗人陈子昂有关。相传陈子昂偶将黄糖熔铸成动物形状,成为街市一景。后来,此技流传至蜀中。

糖画艺术的成形与普及,于明代有了确切的文献记载。药学巨著《本草纲目》中,李时珍清晰地记载了当时的一种糖品:“以白糖煎化,模印成人物狮象之形者为飨糖。”这“飨糖”作为民俗活动中的糖果,深受儿童喜爱。

至明末清初,技艺已从模印发展为更具表现力的勺铸,并广泛出现于市井。清代学者褚人获在笔记《坚瓠补集》中记述了当时集市上“熔就糖霜丞相呼,宾筵排列势非孤”的热闹景象。诗中“糖霜丞相”正是当时对糖画艺人与其作品的昵称,可见其已从庙堂祭品,彻底走入民间筵席与街头巷尾,成为一门雅俗共赏的独立技艺。

“我们家做糖画,得从我爷爷那代说起。”74岁的焦俊华回忆起他幼年时跟爷爷焦传勇叫卖糖画的场景。

在焦俊华的记忆里,每到农闲的时候,家里就会飘出焦糖的甜味。焦传勇年轻时,跟一位南方来的商贩学会了糖画。之后,糖画就在黄于村的焦家传了一代又一代。

“我八九岁的时候,开始跟着爷爷赶集卖糖画。”焦俊华说,“我爷爷画糖画时,我就守在一旁,边看边学。”

多年后,焦俊华的女儿焦春红又接过了那把被岁月磨得发亮的铜勺。她知道,这不只是熬糖、起画,而是在喧嚣时代里,用最朴素的方式,把一种即将飘散的味道,稳稳地接住、传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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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铜勺起落间的牵绊

每每谈及学习糖画的经历,焦春红都会吐槽说,当初自己是被父亲逼着学的。

“一开始,我根本不想学这个。”焦春红说,“每次,天不亮就得起床跟着父亲去赶集卖糖画。那时我才六七岁,看着别的孩子边吃边逛,羡慕得不行。”虽然嘴上说着不喜欢,可那柄铜勺,焦春红一握就是38年。

焦春红说,她学习糖画的方式和父亲一样,都是口传心授。“一开始,父亲让我在旁边,一边吆喝一边看他怎么画。他画的时候还会告诉我,马腿该怎么画、鸡尾巴该怎么画。慢慢地,就让我上手,从最简单的圆开始。”

少时的焦春红,总觉得熬糖、浇画是件苦差事。“每次赶集前,我们都会提前做出来一些糖画。有一次,我一口气画了100多个圆形的糖画,最后画着画着都睡着了。”焦春红想起小时候的经历,仍记忆犹新。

在焦春红的童年里,糖画总与一片高粱地紧密相连。那时做糖画,压根没有现成的竹签可用。支撑糖龙糖凤的杆子,都是焦春红和家人去地里割来的高粱梃秆。

焦春红一边比画一边说:“梃秆就是高粱穗下头那截细秆。得等高粱熟透了、秆子干透了才行,这样的梃秆又直又结实,不容易弯。大人们割完高粱,把穗子都收走了。我们小孩儿就跟在后面,一根一根地挑,要挑没虫蛀的。”

多年以后,寒冬集市里,那个小小的身影渐渐长大。焦春红手里的糖画,从5分钱一个,变到8分钱一个,又到1角一个,再到如今成为了非物质文化遗产。

一晃数十年过去,曾经的抗拒慢慢化作了热爱,那些熬过的日与夜,都成了如今指尖的从容。如今的她,握着那把磨得发亮的铜勺,才懂了“传承”二字的重量,心甘情愿扛起了这份甜蜜的担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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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糖香飘远世代传

冬日的寒风,直往南川老街的巷子里钻。焦俊华坐在桌前,正握着长柄铜勺在钢板上勾勒。锅里的糖浆咕嘟作响,热气裹着香甜迎面而来。这甜,是焦家5代人的坚守。

焦家的年味都是在北京地坛庙会上熬出来的。“30多年来,我们都没在家过过年。”焦春红整理着熬糖用的锅,语气平淡得像在说别人的故事。每年,焦家父女都会去北京,在地坛庙会支起糖画摊子。

为了筹备地坛庙会,父女俩每年从腊月初八就开始忙起来。画糖画要提前熬糖块,“这糖啊,讲究‘慢工出细活’。”焦春红说,“冰糖、白砂糖混着拉丝糖,加水慢火熬3个钟头。火大了糊,火小了拉不出丝。”

时代在变,焦家糖画的模样也在变。从前的龙凤呈祥、十二生肖,如今添了奥特曼、拉布布这些新潮形象。常常有游客打趣焦俊华:“老爷子,您这老手艺咋还追起时髦了?”焦俊华哈哈一笑,眼角的皱纹挤成了花。“老话说‘变则通、通则久’,咱非遗不是老古董,得让年轻人看得懂、喜欢看,才能传下去。”焦俊华说。

为了让糖画走进更多年轻人的世界,焦家父女也没少花心思。“非遗不能躺在博物馆里。”焦春红打开手机相册,里面是学生们围着糖画摊的笑脸。这场景,恰是糖画传承与发展的生动注脚。

焦俊华和焦春红把糖画摊搬进中小学课堂,从熬糖温度到运勺力度,他们用孩子们能懂的语言一点点教授。“不指望每个孩子都学成。”焦春红说,“只要有一个孩子能记住这门手艺,就值了。”

更让焦俊华欣慰的是,传承的火种早已在家族里悄然蔓延。外孙女张晓晔和外孙赵闯,正追着他的脚步,一笔一画学着勾勒糖画。谈起女儿张晓晔5年前开始跟着父亲学糖画,焦春红满眼温柔:“我小时候跟着父亲走南闯北,如今孩子们跟着姥爷学手艺。这糖画啊,总算没断了根。”

天气晴好的日子,焦俊华就会到南川老街画糖画。他说:“闲不住。闻不到糖香,浑身不得劲。”

冬日里,甜丝丝的气息,混着炉火的暖,穿过老街的烟火,漫过孩子们踮脚张望的眉眼,也淌过非遗技艺走过的岁岁年年。

虽然,糖会融化,风也会吹散糖香,但传承不息。那缕糖香飘过岁月,飘向更远的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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