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化中国行丨洼稀庄子火烙画:笔尖生烟火 烙痕承古韵

2025-11-06
来源:沧州晚报

洼稀庄子火烙画:

笔尖生烟火 烙痕承古韵

本报记者 彭爱 魏志广 摄影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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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玉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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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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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农院唱年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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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玉满堂》


洼稀庄子火烙画是一门以铁为笔、以火为墨,通过控制烙笔温度在木板、葫芦等材质表面熨烫出焦痕作画的民间技艺。

2017年,洼稀庄子火烙画被列入市级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


渤海西岸的风,裹挟着海盐的咸味掠过中捷农场的田野。在一处普通的居民楼里,54岁的刘玉栋手握烙笔,在葫芦上缓缓游走。焦褐色的烙痕,化作大运河畔的芦苇荡,焦痕深浅间,用温度刻画了时光的流转。

一个普通的葫芦、一块寻常的木板、一张朴素的宣纸,在洼稀庄子火烙画第四代传承人刘玉栋的手中,被注入了灵魂。

浅褐色云纹,随手腕转开;深棕色山石,顺着力道沉下。在刘玉栋的描绘下,原本不起眼的物件,就这么裹着烟火气,成了能看、能摸、能藏的艺术品。

1 烟火里的传承

中捷农场,渤海西岸的这片土地,相传,秦汉时便有人在此生活。秦汉风韵,造就了侠义、大气、朴厚的地域文化。刘玉栋生活的村子,因“洼大村稀”,得名“洼稀庄子”。

民国时期,族人刘云山携烙画技艺赴天津谋生,创建“丰庆堂”烙画馆。一时间,“津沽葫芦刘”的名号响彻津沽,也为这门手艺写下了家族传承的第一笔。

经过几代人的传承,洼稀庄子火烙画自出机杼,以地域为基点,独辟出一家风貌。

“小时候,我家有个‘被搁子’,木头纹理里藏着模糊的烙花。我总爱趴在炕上摸,那焦痕糙得很,却越摸越有温度。”刘玉栋的记忆,始于童年炕头的那件旧家具。这份源自家族的艺术基因,在他心里埋下种子,直到上世纪90年代,才真正“破土而出”。

“火烙画传到我这儿已经是第四代了。老辈人传下来的规矩就八个字——言传身教,口口相传。”刘玉栋说。

成年后,刘玉栋成为了一名盐工。虽然工作忙碌,他却没有放弃烙画。别人午休时,他在办公室支起木板创作;傍晚回家后,他一坐就是五六个小时,直到半夜才肯放下烙笔。

“刚开始最难的是使用工具。用烙笔作画和用笔作画不同,力度轻重、速度快慢都会影响效果。”刘玉栋说。

为了用着顺手,刘玉栋自制了一套烙笔。“时间一长,我又琢磨着改了安全手柄。”他笑着展示自制的烙笔,“你看这弧度,贴合掌心、烫不坏手,是当年我小儿子被烫伤后连夜改的。”

2 意在笔先,落笔成形

人们常说“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然而刘玉栋使用的工具却朴素得出人意料。在他看来,烙画的真谛不在于器物本身,而在于“心手相应”。在他工作室的木架上,摆放着简简单单的烙笔、葫芦、木板和宣纸。刘玉栋淡然地说:“我做画没啥特别讲究的,就是普通的材料、工具,关键是‘意在笔先,落笔成形’。”

洼稀庄子火烙画的独特,不在工具,而在心法。此外,还有温度和力度的把握。

“你看这线条,快了显飘,慢了易糊,得像老中医把脉似的,找准火候的脉门。”他低头说着,指尖的烙笔开始在木板上“生花”。

烙画的“火候”,藏着外人难懂的玄机。“恒温下,运笔快则色浅,慢则色深;高温慢走是浓墨,低温疾行是淡彩。”刘玉栋演示着,烙笔轻触葫芦,一道浅黄线条显现。“你看,高温快速的烫痕粗糙,低温慢速的烫痕细腻。烙笔温度和运笔速度要灵活运用。”他的手腕转动间,烙笔时而如行云流水,时而似铁犁耕地;勾、勒、点、染间,既有国画的写意,又有西画的立体,更有雕刻的肌理。

一件作品的诞生,要历经起稿、勾线、分层晕染、叠加复染、修整保护等多道工序。“最磨人的是分层晕染和叠加复染。这幅《八十七神仙卷》,光晕染就用了8个月。”刘玉栋说,“神仙衣袂的褶皱处,用深浅褐色叠加出丝绸的质感。一旦错一笔,整幅画就废了,这就是‘落笔成形’的分量。”

3 方寸天地烙万象

刘玉栋独立完成的第一件作品,是在一个小葫芦上临摹了一只兔子。“那是我第一件满意的作品,给孩子烙的。现在看虽显稚嫩,却是初心的见证。”刘玉栋说。

30多年来,这份初心催生了出无数精品。历时4个月烙成的《清明上河图》,在首届中国北方旅游文化博览会上摘金;耗费近1年心血的《八十七神仙卷》,87位神仙体态各异,衣袂翻飞;还有那幅《龙池竞渡图》,8 个月的精雕细琢,让龙舟的激烈跃然纸上。“每一件作品都是我的‘孩子’,不分大小、繁简,都得全力以赴。”刘玉栋说。

几十年来,凭着对烙画的痴迷,这名普通的盐工,成为了中国民间文艺家协会会员、河北省民间工艺美术大师。

除了精进技艺,刘玉栋还不断开拓新天地。传统烙画是在木板、葫芦上烙绘图案,刘玉栋另辟蹊径,摸索着在宣纸、蛋壳、绢上烙制。“我的性格一直就是这样,要做就做出个样子。”凭着对烙画的满腔热忱,刘玉栋的烙画技艺愈发娴熟。

“烙画让我上瘾。一拿起烙铁,就忘了时间、忘了疲惫。”刘玉栋说。

如今,他正尝试将沧州大运河风貌、渤海渔村风情烙进作品,让本土文化在火痕中延续。“艺术要为社会服务。洼稀庄子的烙画,扎根在这片土地的烟火气里。”刘玉栋说。

4 火痕不灭,文脉不断

即便如此,洼稀庄子火烙画的传承现状仍喜忧参半。

刘玉栋坦言:“烙画费时费工,需要一定的基础。现在年轻人有因为好奇来试一试的,但能静下心长久学习的没几个。”

“喜的是政策越来越好,‘十四五’非遗保护意见出台。我们有越来越多的机会,去学校、社区展演。”刘玉栋说,“忧的是经费不足,年轻人耐不住寂寞。就像之前在学校开办的烙画体验课,热闹过后能坚持的孩子寥寥无几。”

对于洼稀庄子火烙画的未来,刘玉栋有一个朴素而美好的心愿:希望有一天,烙画不再是“老师傅的独舞”,而是成为年轻人的“潮事儿”。

随着时代变化,烙画的内容和风格也在悄然改变。刘玉栋注意到,社会在发展,人们的审美也在改变,艺术得为社会服务。

从传统的吉祥图案、戏曲人物,到如今的沧州新风貌、大运河景象。在刘玉栋的烙笔下,烙画的题材在不断拓展,但其精神内核不变——那是一种将时光凝固的技艺,一种用火与烙笔讲述故事的独特方式。

刘玉栋期盼烙画这门技艺能真正融入现代生活,让更多的人认识它、接受它、认可它。

渤海洼地的风穿过窗棂,带着盐与木的气息。刘玉栋又拿起烙笔,在一个新葫芦上落下第一笔。焦痕蔓延间,既是百年技艺的传承,也是文明生生不息的密码——正如他所说,“烙画是用温度书写的历史,只要火痕不灭,文脉就不会断。”